第205章 坦然,御前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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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回神都洛邑,虽然沿长街一路走来,繁华富庶之相难以尽述,但是不管是唐治还是他带来的人,至少今天是没功夫去一赏洛邑景致的。
  
  朝廷给汝阳王赐了宅子,虽说唐治在朔北没什么私产,可谢家给谢小谢“陪嫁”的可不少啊。
  
  再加上唐大宽、段小黑这些人带着家眷,那些瓶瓶罐罐全搬来了,也需要先安顿下来。
  
  不过,毕竟初到新宅,而且这洛邑的王府,其精致豪华,岂是北地建筑所能比的。
  
  光是一个院子,也够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孩子摸索几天的了。
  
  士兵没有全部入城,城外有军营,千把号人,是要轮流进城到王府当值的。
  
  其他时间,士卒们都要留在军营中训练。
  
  及至傍晚,安顿的事情还没忙活完,唐治先去了冀王的宅子,又和全家人一块儿吃了晚饭。
  
  只是记挂着次日要上殿面君,因此唐治只小酌了两杯,没敢多饮,令想与兄弟开怀畅饮的唐修遗憾不已。
  
  次日,冀王唐仲平陪同唐治进宫了。
  
  大周的朝会比较少,一个月也就三回,到了女帝晚年,就更少了,她不想上朝就不上朝,反正真正的大事,也不是在朝堂上,什么官儿都掺一嘴,大家伙儿乱七八糟商量出来的。
  
  昨日恰好皇帝刚办了大朝会,因此今日入宫见驾,就不必在前朝正殿里。
  
  “冀王,汝阳王,这边请,陛下在集仙殿呢。”贺兰娆娆笑吟吟地说着,迅速地瞟了唐治一眼。
  
  昨儿刚回来,谁都知道,她肯定要先跟家人一聚的,所以也没有谁那么不开眼,昨儿就张罗为她接风。
  
  不过,请帖已经送到义阳王府了,厚厚的一摞,“玄鸟卫”首领,可是各方势力都想争取的重要人物。
  
  头一晚回家,贺兰娆娆失眠了。
  
  以前,她也不只一次出京办过差,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临夜就觉得心里头没着没落的,惹得她翻来覆去的,半天没睡着。
  
  明明都脱光了的,裹着松软舒适的被子,还用了她最喜欢的熏香,可就是睡不着。
  
  贺兰娆娆也很诧异,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这次去朔北时间太长,经历的事其实也蛮多惊险,所以骤然放松下来,又看见自己的爹娘亲人,太过兴奋所至。
  
  冀王唐仲平看见引他们入宫的竟是贺兰娆娆,不由得心中微诧,不该是由中官引他们入见么,怎么会劳动贺兰大王?
  
  这不合规矩啊。
  
  贺兰娆娆今儿起个大早,先入宫来见过了女帝。
  
  不过,这也不是由她来引见的理由,是贺兰娆娆主动请缨的。
  
  这个孙子有十年没见过他祖母了,贺兰娆娆实在放心不下。
  
  唐治是她极力推荐的人,若是出了纰漏,那她岂不也要跟着丢人?
  
  这样一想,贺兰娆娆便理直气壮了。
  
  “陛下,冀王和汝阳王来了。”
  
  到底是天天跟皇帝见面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贺兰娆娆进了集仙殿,只是象征性地施了个礼,便笑吟吟地道。
  
  “哦,宣进来!”
  
  女皇正斜倚在榻上,看着一份奏章,听见贺兰娆娆的话,便将奏章随意一放,坐正了身子。
  
  贺兰娆娆俏生生地站在了她旁边。
  
  唐仲平带着唐治进入集仙殿,小心地看一眼母亲,弯腰迈着小碎步,急急上前几步,一个长揖到地,毕恭毕敬地道:“儿子见过母亲。”
  
  女皇皱了皱眉:“又不是朝会,母子之间,这么多规矩做什么,免礼,坐吧。”
  
  “是!”唐仲平起身,垂着手,弯着腰,头也不敢抬,倒退几步,膝弯碰到椅子上,这才欠着屁股坐了个边儿。
  
  女皇看见他这副德行,有些厌烦地把眼光撇开了去,落在唐治身上。
  
  唐治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女皇。
  
  他十年前的记忆中,也是有这位女皇的印象的。
  
  印象中,那时的女皇已经快七十岁了,可是看起来就如五十许人。
  
  气血饱满,精神奕奕,头发还只是花白的。
  
  可此刻眼前的女皇帝,虽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是发丝已成霜雪,银白一片。
  
  倒是面容,方额广颐,面容饱满,眉如弯月,有几分内蕴的威仪,肌肤也没有干瘪的皱纹。
  
  见女皇帝向他望来,唐治这才一撩袍裾,双膝跪倒,行了个隆重的大礼:“孙儿唐治,见过祖母大人!”
  
  他是十年后第一次见祖母,也是成年后第一次见祖母,自然要大礼参拜。
  
  “唐治?”
  
  “正是孙儿。”
  
  “好,好孩子,你在朔北,做的很好,我都听娆娆说了,嗯,不愧是我的孙子。快起来吧,坐下说话。”
  
  女皇露出了笑容,她在宫里,随意的很,不仅跟自己的家人,包括近人,都懒得称朕,而是以我自称。
  
  “祖母夸奖了,孙儿也是自知难以推却,想着他们既然想利用我,我便凡事都跟他们拧着干就对了。其实,成功与否,孙儿也不知道,只是尽人力而听天命罢了。”
  
  女皇大笑:“你这孩子,倒是坦荡,哈哈哈,不错,不错,尽人力,而听天命,谁又不是呢?”
  
  女皇叹息一声,看着唐治坐定,忽然道:“朔北平叛,你功劳第一,但是,朕把平定朔北的首功,给了丘神机,你可有埋怨?”
  
  唐治欠身道:“祖母若不这么做,孙儿也想这么建议的。”
  
  女皇挑了挑眉,道:“哦,说来听听。”
  
  唐治道:“孙儿听说……神都这边,这几年不太平,若是锋芒太露,对孙儿来说,不是好事儿。”
  
  冀王唐仲平听得如坐针毡,要不是母亲当面,他不敢动弹,他早就跳起来大骂唐治了。
  
  愚蠢!愚蠢到家了!
  
  你怎么连句话儿都不会说?
  
  你就不能说是体谅祖母,想到丘神机是祖母一手提拔的近臣,若他大败于朔北,于皇帝威信、皇家体面,俱有损失吗?
  
  女皇有些意外,愕然道:“没了?”
  
  唐治微微有些腼腆地一笑,道:“还有就是,治儿是您老人家的亲孙子,再捱一两个月,及冠之后,就能封王。已然位极人臣了,孙儿要这功劳何用?
  
  孙儿在‘蝉鸣寺’十年,九岁时就离开神都了。父亲又是宽厚老实、从不与人争的,和丘大将军结个善缘儿,不是什么坏事。”
  
  “哈哈哈哈……”女皇帝扭头看着贺兰娆娆大笑:“娆娆啊,你没说错,我这个孙子,是个很有趣的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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