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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年夏天的那个夜晚,月明星稀。大地一片沉静,风抖落树旁。万物在沉睡,呼吸也渐渐变的清楚起来。</br>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br> 她轻轻地问。</br> 池铮低笑,“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br> 她微怔,又听他问。</br> “明天有时间么?”</br> 孟盛楠沉默了下,“有事?”</br> 池铮嗯了声。</br> “什么事啊?”</br> 池铮眼神含笑,“想请你吃顿饭。”</br> “吃饭?”</br> “嗯。”</br> 孟盛楠动了动唇,听到那边男人戏谑。</br> “你帮我洗了衣服,怎么说都得请不是。”</br> 她脑子嗡的一声,半天才出声。</br> “不用,我那会正好闲着。”</br> 池铮笑,“我知道。”</br> 她眼神闪了闪。</br> “毕竟咱俩都这么熟了。”</br> 当时他正半靠着窗,侧头看窗外。那个熟字儿重音微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红了脸。孟盛楠揪紧着床上的被子,目光凝视,“要是没什么事儿”</br> “有。”</br> 他闲淡的丢了一个字给她。</br> “啊?”她愣了下。</br> 池铮点了根烟,打火机丢在桌上。</br> “也没什么,随便聊聊。”</br> 孟盛楠眨了眨眼。</br> “哦。”</br> 池铮吐了口烟圈,“现在想什么呢?”</br> “没什么。”她乖乖说。</br> 池铮笑了下,“没什么是什么?”</br> 孟盛楠:“……”</br> 他不再逗她,孟盛楠正挠脸颊突然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好像有那么点不一样,低低沉沉,又似呢喃。她嘴角微动,接着便听见他开口道。</br> “记得没错,你是八八年的?”</br> 她意外他提起。</br> “你怎么知道?”</br> 池铮想起杂志专栏的介绍,略顿了一下。</br> “猜的。”</br> 孟盛楠:“……”</br>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问。</br> 池铮吸了口烟,“没话找话。”</br> 孟盛楠不知怎么有点想笑,整个人也轻松了。</br> “你呢?”她也问。</br> 他淡淡的嗯?了声。</br> “你多大了?”</br> “你说我多大了?”</br> 他声音有点吊儿郎当,夹杂着淡淡的笑意。</br> 孟盛楠声音低了:“我怎么知道。”</br> “是么。”</br> 孟盛楠抿抿嘴唇,池铮也没再细问。窗外也不知什么时候风大了,她抬眼看出去。俩人都安静了会,她能听清他那头沉沉的抽烟声。半响,池铮说:“不早了,睡吧。”</br> “嗯。”她轻声。</br> 正要挂断,他叫她。</br> “你明天下午回学校?”</br> “嗯。”</br> “那我中午过来接你。”</br> “不用”</br> 池铮说:“陈老师想让你陪她坐坐。”</br> 孟盛楠没再拒绝,哦了声。</br> “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他说。</br> 结束通话后,手机屏幕还亮着。她怔怔看了很久,将那个号慢慢存到手机里,才重新躺下。或许就是这种感觉,他的声音好像还萦绕在她耳侧挥之不去。她关了灯,然后睡着了。</br> 再醒来,天还未大亮。</br> 她觉得昨晚那个电话恍如幻景,人还迷迷糊糊着就去翻手机。看到联系人那一列里头第一个就躺着他的名字:池铮g,忽然就笑了。</br> 日光捅破苍穹,唤醒大地。</br> 她洗漱好下楼,陪盛典在厨房忙活。太阳高升,孟津带小杭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刚赶上吃早饭。小男生喝了几口粥,问她:“姐,今天咱去哪儿玩?”</br> 孟盛楠说:“下次吧啊,姐中午有事儿。”</br> “什么事儿?”</br> 小杭皱巴着脸问,孟津盛典也看过来。</br> 她想了下,“要去看望一下姐的老师,下次成么?”</br> “好吧。”小男生叹了一口气。</br> 盛典问:“你陈老师?”</br> 她点头。</br> “没事吧?”</br> “没事,就过去转转。”</br> 十一点那会儿,她在客厅陪孟杭堆积木。小男生玩性很大,一会儿嚷嚷着又要看电视。她摁台到少儿频道,刚放下遥控器,茶几上手机响起来。</br> 孟杭看的认真,她探身拿过接起。</br> “我在你家巷口。”池铮说。</br> 孟盛楠:“现在?”</br> 院子里盛典在树下乘凉,和隔壁康婶坐着聊天。她亲亲孟杭,拿着包就往外走。后头康婶笑着和盛典说女大不中留,巷子外卷起一阵小风。孟盛楠沿着巷道望外,摩托车停在路旁,不见他。</br> 大中午的闷热,巷子也没什么人。</br> 她一路走到巷口,视线扫到一半,就看见他蹲在路边。头微低着,手上还拿着烟。她看着他的背影,宽阔伟岸。刚刚还略带紧张的心思忽的就平静下来,她轻声叫。</br> “池铮。”</br> 闻声,男人又猛吸了口烟。随即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然后才站起来转过身。</br> “走吧。”他看着她。</br> 她随他身后坐上车,池铮侧头。</br> “前头修路,抓紧我。”</br> 孟盛楠没说话,双手轻轻拽着他的衣角。池铮目视前方,弯了弯嘴角。街道宽敞,一路平坦。到地方的时候,他停下车。她跟着下来,疑惑的问:“我怎么没见到哪里路不好?”</br> 池铮拔下车钥匙,看了她一眼。</br>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br> 孟盛楠:“……”</br> 屋里,陈思早候着了。他们一到就叫杨妈备菜,客厅里又剩下他俩。她要过去帮忙,被陈思推出来。后知后觉才明白女人的心思,坐在沙发上也不知该说什么。</br> “上去看看?”</br> 池铮问她,对着二楼扬扬下巴。</br> “我?”</br> 她指了指自己。</br> 池铮笑笑,“不然呢?”</br> “会不会不太方便?”</br> “有什么不方便的?”</br> 池铮抬眼,目光盯着她。</br> 孟盛楠躲开他的视线,“可是一会儿陈老师叫吃饭”</br> “再下来不就行了。”</br> 孟盛楠眨眨眼。</br> “你店里不忙么?”</br> 池铮玩味的看着她。</br> “孟盛楠?”</br> 她啊了一声。</br> “你是怕上去我对你做什么?”</br> 孟盛楠:“……”</br> 最后还是跟着他上了楼,二层只有一个房子。宽敞,简单,带着洗手间。她刚走进去,他反手关门。孟盛楠心紧了一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的声音在身后低低响起。</br> “随便坐。”</br> “没事。”</br> 她垂下的右手扣着衣角,池铮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白色短袖七分裤,表情绷得紧紧。池铮勾了勾唇,径自走到窗前的桌边。慢慢拉开抽屉,假装不经意的问:“你平时都看什么书?”</br> 孟盛楠看了眼他的侧脸。</br>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随便看。”</br> 池铮挑眉,“是么。”</br> “嗯。”</br> 池铮从抽屉里拿出书,回头看着她。</br> “这本看过么?”</br> 孟盛楠心一颤。</br> “以前读高中,有人送了我本书。”池铮拿着书慢慢向她走过来,声音很低,“说起来挺有意思,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什么模样。只知道,她叫舒远。”</br> 他说完停了一下,视线锁在她身上。</br> “后来杂志上见过几篇同样署名的文章,也不知道是不是她。”</br> 孟盛楠已经僵住。</br> “听我妈说你参加过什么作文比赛。”</br> 池铮故意又顿了一下。</br> “这个舒远,你认识么?”</br> 孟盛楠看着他手里的那本沉思录,一时难以言说。他目光专注,她躲不开。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特别难过,好像很多事很多事一下子要涨开脑袋。</br> “抱歉,我不认识。”她慢慢说。</br> 池铮说:“是么。”</br> 孟盛楠说:“是。”</br> 他眼神复杂,孟盛楠低了低头又抬起,“我下去看看陈老师。”</br> 说完撤身离开。</br> 池铮没拦,他看着她推开门下楼。女人背影消失的刹那,他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然后背靠在门边,沉默的抽着烟,一根有一根。过了会儿,他才下楼。陈思坐在客厅沙发上,冷着脸。</br> “她人呢?”</br> 陈思声音严肃:“你对盛楠做什么了?”</br> 池铮蹙眉:“怎么了?”</br> 杨妈刚从厨房走出来,叹了一口气。</br> “像是哭了,眼睛怪红的。”</br> 池铮眉头皱的更厉害,烦躁的耙了把头发。陈思怪他气走孟盛楠,不让吃饭赶他回店里。刚好那会儿他有电话过来,接了活儿就走了。后来忙完已是下午三四点,直接回去店里。</br> 外头要下雨的样子。</br> 那个时候孟盛楠已经洗了快一个小时的澡,穿了睡裙出来。窗户半开着,风从七层溜进来。她脑子清醒了很多,坐在窗台看着外头发呆。不一会儿,慢慢飘起了雨滴,溅在窗户上。</br> 刚刚真的太糗。</br> 她叹气看着那雨,他的话到现在还没消化。也不知他是否早已看出端倪,雨下不停,哗哗啦啦。她又烦起来,怎么那会儿就突然冲动给跑了呢。</br> 市区的店铺外,雨落成帘。</br> 男人靠在门边,不断把玩着手机,闷头抽着烟。史今一边盯着电脑上的游戏,一边撇他一眼。过了大半小时,那人还是那副样儿,史今忍不住了:“我说你怎么回事儿?”</br> 池铮没应声,黑眸盯着门外的雨。</br> “不会是为那女的吧?”</br> 池铮淡淡扫了史今一眼。</br> “呦,还真是。”史今一乐。</br> 池铮:“你很闲么。”</br> 史今嬉皮笑脸。</br> “哥们现在可真佩服那女人,能让你魂不守舍也就这样了。”</br> 池铮抽了口烟。</br> “要上就赶紧的。”史今好笑。</br> 池铮:“你他妈知道个屁。”</br> “嗬。”史今劲头上来了,“人家拒绝你了?”</br> 池铮冷眼。</br> 史今耸耸肩,“这可不像你啊,想当年哄女人你可是行家。”</br> 池铮嗤笑。</br> 半响,他说:“她不一样。”</br> “啧啧。”</br> 史今摇了摇头,一阵的唉声叹气。</br> 池铮:“没病吧你?”</br> “是你有病,相思病。”史今一语定义。</br> 池铮:“操。”</br> 史今问:“是不是怎么着人家了?”</br> 外头的雨愈下愈大,池铮一根烟抽完了。他烦躁的摸着下巴,脑子里又出现她躲闪的眼神。他眯起眼睛,百无聊赖的翻了一遍手机联系人,又退出来。</br> “我好像把她弄哭了。”他慢慢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东部,一隅。</p>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p>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p>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p>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p>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p>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p>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p>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p>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p>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p>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p>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p>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p>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p>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p>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p>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p>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p>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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