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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年的春节,孟盛楠终身难忘。</br>  她还在回江城火车上的时候,就接到了孟津的电话。四十二岁的男人有些语无伦次,问她走哪儿了还有多久。她暗自惊讶,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细问之下,男人道回来再说。</br>  下了火车已是下午四点半,父亲电话又来让她直接去医院。</br>  孟盛楠匆忙往过赶,好不容易找到病房推门进去,看见孟津坐在床边陪着正熟睡的盛典,这才嘘了口气。她看了眼盛典,轻声问孟津:“妈怎么了?”</br>  孟津正要开口,盛典就醒了。</br>  女人眼睛半睁开,微愣了一下,声音还哑哑的。</br>  “什么时候回来的?”</br>  孟津扶起女人靠在床头,孟盛楠赶紧递了个软垫过去。</br>  “刚到。”</br>  盛典忍不住嗔了男人一眼。</br>  “一定是你爸叫你来的吧,就胎象有点不稳,没啥要紧的。”m.</br>  孟盛楠愣了好半天,慢慢的看向盛典的腹部,神色木讷。</br>  “你们俩藏得可真够深的。”</br>  盛典看她那没了魂的样儿,伸出手轻拉她坐在床边,叹了口气。</br>  “当时想要给你个惊喜来着。”</br>  “惊吓吧。”</br>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慢慢俯下身子,将手放在盛典隆起的腹部轻轻抚摸。病房里安静温暖。她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抬头问盛典:“他什么时候出来?”</br>  “快了。”盛典笑着说。</br>  孟盛楠缓缓叹了口气。</br>  盛典问:“你不会怪妈吧?”</br>  “当然怪了。”她撇嘴,一字一顿:“瞒了我这么久。”</br>  孟津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故意要瞒的。”</br>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小男孩的出世纯属意外。盛典一直有些偏头痛性神经衰弱,身体素质差。如果引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何况是四十二高龄,只能顺产。</br>  几天后,戚乔从新疆回来知道这事儿也是一惊,或者说比她还滋滋乐。</br>  那段时间,她一直待在医院。女生闲着就跑过来找她,俩人会在盛典睡着的时候坐在医院楼下的亭子里说心里话。偶尔会被打饭回来的孟津抓个正着,姑娘们一笑而过。</br>  年前一周,孟盛楠要去上海参加复赛。</br>  对于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没有人再继续紧张继续焦虑。孟津腾不开身,是戚乔送的她。站台里,女生婆婆妈妈的叮嘱,孟盛楠忍不住笑了。她拍拍戚乔的头,说:“等姐们回来,咱俩过算了。”</br>  “切。”</br>  戚乔一副嫌弃的表情,“谁跟你过,我将来可是要给盛典阿姨即将出世的小王子当童养媳的,知道么你。”</br>  “晓得了。”</br>  孟盛楠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站台里人来人往,是最适合上演悲欢离合的地方。火车慢慢向前开,她看着戚乔在朝她挥手。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宋嘉树,那个女生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孟盛楠至今一直不太理解也从未问过戚乔理由,宋嘉树为什么当初执意要去当兵。半年前,戚乔也是现在这样,挥着手送别她喜欢的要命的人。</br>  火车渐行渐远没有尽头。</br>  到地儿的时候,还是老样子。她在旅馆前台填了表,然后背着书包一步一步走去2○○7。刚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一样。床是崭新的,被子也是。</br>  “都没来么。”她放下书包,低声喃喃。</br>  窗帘捂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光,她走过去拉,身后脚步声渐近。</br>  “这么早?”</br>  是周宁峙。</br>  她回头笑了笑,“刚到。”</br>  周宁峙放下背包,走至她身边去拉剩下那一半,阳光形成两道阴影。</br>  “还好么?”他问,又补了句:“在学校?”</br>  “挺好。”</br>  周宁峙点头。</br>  “还是短发。”他指了指她的头发。</br>  孟盛楠愣了下,笑说:“没办法,留不长。”</br>  聊了几句渐入佳境,周宁峙随意的靠在窗檐,逆着光。孟盛楠面对着他仍站在窗户边,她看了眼楼下,说:“他们今年怎么这么晚还没来?”</br>  周宁峙视线扫了一眼过去。</br>  “现在下班高峰期,可能堵着了。”</br>  “哦。”</br>  过了会儿,周宁峙突然开口。</br>  “一直想问你个问题。”</br>  孟盛楠一怔:“什么问题?”</br>  他抬眼看了她一会儿,又淡淡笑:“还是算了。”</br>  孟盛楠啊?了一声。</br>  周宁峙耙了把头发。</br>  “也没什么,就想问问当年你写深海少年的时候,是不是有实战演练过?”</br>  话里有话,孟盛楠怎么听不出来。</br>  他又道:“这事儿江缙他们唠过很多次了,你不知道?”</br>  她摇头。</br>  “我随便写的。”</br>  周宁峙笑了下:“是么。”</br>  孟盛楠有点赧然。</br>  “孟盛楠。”</br>  他突然叫她,她抬头。</br>  “有喜欢的人么?”</br>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抿了抿唇。</br>  周宁峙看着她,说:“没有的话,咱俩凑活也行。”</br>  孟盛楠瞬间觉得自己耳鸣了,她不敢深想,甚至有那么一冲动想要立刻逃离。她被周宁峙盯得浑身不自在,已经愣到深处。男生突然又笑了,那声音清澈爽朗。</br>  “吓到了?”</br>  他的表情没刚才那么严肃认真,孟盛楠松了口气。</br>  “嗨,逗你呢。”他轻呼了口气,笑着。</br>  她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周宁峙失笑摇头又开口。</br>  “就当做是四月一日的一个玩笑。”</br>  那句话刚说完,江缙破门而入。</br>  “什么四月一日的玩笑?”</br>  周宁峙转头,“没什么,随便聊聊。”</br>  随着江缙的到来,气氛一下子上升到一个台阶。刚刚那个话题也戛然而止,周宁峙再也没有提过。之后,除了去国外读书的李想,陆怀张一延也陆续到了。</br>  可能因为下午那个话题,孟盛楠总觉得有些膈应。也不怎么搭腔,一直坐在一边听他们聊的上天入地。</br>  江缙意识到,看了她一眼。</br>  “怎么看着苦大仇深的,谁惹你了告诉哥,揍他去。”</br>  周宁峙没说话。</br>  “怎么了这是?”陆怀也看过来。</br>  “没呀,挺好的。”</br>  孟盛楠笑了几下,张一延突然岔开话题。</br>  “咱玩个游戏吧,要不我也和盛楠一样没劲了。”</br>  大伙笑,好好好。</br>  后来闹到夜深才散去。翌日几人正常参加完复赛,孟盛楠出来的时候他们早聚在门口了。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儿,和往常一样去玩玩,可那天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br>  张一延问怎么了。</br>  陆怀说:“周宁峙一小时后的飞机,去美国。”</br>  孟盛楠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之前不想懂,慢慢的不愿懂的那种。她身边的很多人都是有梦想要实现的人,不拘一格。像周宁峙李想那样,她是有点羡慕的。</br>  那次比赛他们都上了榜,领奖台上的合影里终究少了一个人。</br>  比赛过后,孟盛楠回了江城,一直在医院帮孟津打下手。除夕夜的时候,有收到过陆司北的新年短信。后来被戚乔偶然发现常以此开玩笑,她只能无可奈何。年后一周,盛典总算顺产,生下了个六斤八两的小男孩,眼睛圆溜溜的咕噜噜转。外公外婆也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经常逗他,乐得不行。</br>  有一天,孟津为取名儿的事儿头疼,问她意见。</br>  “我取?”</br>  “我和你妈商量了下,你取。”</br>  孟盛楠想了一天一夜,然后在一个大清早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盛典房间,亲了亲小孩儿的嘴巴和脸蛋。盛典醒了,迷迷糊糊的问她怎么这么早。孟盛楠傻乐。</br>  “妈,就叫孟杭吧。”</br>  戚乔后来有问过她为什么,孟盛楠笑。</br>  “不会是因为你外婆家在杭州吧?”</br>  孟盛楠摇摇头,“不仅仅是。”</br>  “那还有呢?”</br>  孟盛楠眼睛闪了闪,抿抿唇。</br>  “杭,方舟也。”</br>  “哇。”</br>  戚乔:“这脑洞,才女就才女啊。”</br>  “那是。”</br>  戚乔抛给她一个媚眼:“以后我跟你混成么?”</br>  “你?”她斜眼。</br>  戚乔忙点头。</br>  “先拿出点本事来。”</br>  戚乔顿时装的温柔无比,“你累了我肩膀借你靠,你哭了我袖子借你擦,你烦了我做你出气筒。”</br>  孟盛楠忍不住笑喷,“真这么贴心?”</br>  戚小乔下巴一昂,傲娇俯视。</br>  “姐可是特别懂事学院善解人意专业毕业的,晓得么你?”</br>  她笑。</br>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还没过多久戚乔就走了学校。她也坐车去了长沙,和戚乔断断续续的联系。那种单纯美好的日子相隔很久才能再次重温。很奇怪,隔得远了,有些东西却一直都还在。她最近总是想起很多事儿,乱七八糟一大堆自己也说不清楚,没事就发呆。</br>  一晃而过,一学期已近小半载。</br>  她是在下半年最忙的时候听到有人传经管系的陆司北卸了职,两袖清风退了学生会。那年大一下,她和陆司北也很少见面。室友李陶玩笑说:“他这下闲了,有的是时间追你,等好吧您。”</br>  孟盛楠起初没在意,转机发生在五一过后的第二个周末。</br>  那天她刚从图书馆自习完往外走,刚好碰见门口的他。男生看见她立刻走了过来,孟盛楠也是怔了下。然后俩人同时笑了,陆司北顿了下,说:“想请你帮个忙。”</br>  孟盛楠眼神询问。</br>  陆司北又笑了下:“是你拿手的,别担心。”</br>  “什么呀?”</br>  “边走边说?”</br>  俩人沿着图书馆门口的那条小路一直走着,陆司北道:“会里内部弄了几个节目,缺个吉他手,当时就想到你了,所以”</br>  他话说到一半停了,孟盛楠抓住了中心思想。</br>  “你们学生会内部?”</br>  “对。”</br>  “我去不太好吧?”</br>  陆司北莞尔:“这是我退会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算是我诚意邀请你。”</br>  孟盛楠有些不好意思。</br>  “你真要退?”</br>  他点头,看着她说:“有件很重要的事儿再不做就没时间了。”</br>  孟盛楠应了。</br>  其实,后来回想起,如果没有这个交集的话,或许他们之间不会走的这么快。可很多事儿总是这样子,会发生的很突然让你无从下手。那次内部演出,几乎全校都知道了那个被大家公认的事实。</br>  陆司北在追孟盛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东部,一隅。</p>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p>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p>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p>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p>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p>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p>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p>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p>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p>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p>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p>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p>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p>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p>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p>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p>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p>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p>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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