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替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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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月中,赌坊管事的来赵府报账,看到府里下人忙前忙后的朝后院里搬东西,以为是赵母新纳了房美人,不由多嘴问了一句,“主子,府里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没有什么喜事,就是武秦去省城考秀才罢了。”赵母话里说的不以为意,脸上却是压不住的笑意,“我让人随便给她准备点东西带过去,外头可不比家里,什么都想给她备着。”
  
  “待会儿等小主子回来问问她想吃什么,能带的就带着,不能带的,”赵母招手喊停一个往赵武秦院子里走的下人,皱眉犹豫,随后舒展眉心,干脆摆手说:“算了,实在不行就给她从府里带个厨子过去。”
  
  赵武秦从外头进来的时候,看到这熟悉的阵势颇为头疼,“娘,银子带够就行,这些人跟着都是累赘。”
  
  人多嘴杂,万一替考的事情被发现,她跟沈沉醉都没好果子吃。
  
  “你现在说累赘,等你到了省城没人替你跑腿的时候你就抓瞎吧。”赵母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听我没错的表情,“你以前带多少人过去,娘这心里头都有数,这回也不能少了。”
  
  从六月初到现在,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赵武秦整个人活脱脱的瘦了一大圈,小半个月未见过她的赌坊管事差点没把她认出来。
  
  “这、这是小主子?”管事夸张的绕着赵武秦转了一圈,笑着夸道:“怎么瘦了这么多?原来瞧着有福气,现在瘦了显得更精神了。”
  
  提到这事赵母半是欣慰半是心疼,“可不么,瘦了半个人下去,光知道刻苦用功的念书了,怎么劝她多吃点都不听。”
  
  赵母一边欣慰前几年犯浑的赵武秦终于醒悟知道好好用功念书了,一边又心疼她太过用功。
  
  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赵母有时候都想干脆这秀才不考了,家里又不是没有条件,哪怕赵武秦一辈子厮混不成气候做个纨绔她也养得起,更何况将来还有孙女呢。
  
  赵武秦泼她冷水,“万一你孙女也败家不争气呢?”
  
  再殷实的家底,也禁不住后辈们不求上进。赵母被赵武秦噎的一愣,不考秋闱的想法顿时讪讪作罢。
  
  等管事的跟赵母报完账后,赵武秦把她叫过来问了一句,“沈林最近如何?”
  
  管事的压低声音说:“您交代的事情我都盯着呢。钱庄那边的人施压催的急,沈林近日都在家里帮她娘联系卖猪的事情呢,根本没有闲工夫出去。”
  
  “那就行。”赵武秦答应过沈沉醉替她看着沈林,自然不会让她在两人去考乡试的时候在村里作妖。
  
  她又强调一遍,“盯紧点。”
  
  毕竟院试一共三场,每场考三天,初九那日才是第一场正场,十二日为第二场正场,十五日考第三场正场。
  
  每场需要提前一天点名发卷入场,后一日才能交卷出来。每一场结束后可以回住处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再回来继续考。
  
  光考试就要九天七夜,更何况还要加上路上耽误的时间。这么算下来光来回至少就得半个月,所以赵母才准备那么些东西。
  
  沈沉醉以前自己参加院试的时候,什么都是沈父给她事先准备好的。家里穷,到省城后也掏不出什么银子买东西,各种生活所需用品全靠自己带去。
  
  那时候沈沉醉挑着扁担随田越一同去省城考秀才,同行的诸位同窗前后走在路上,远远看去像是走街串巷的一排排货郎。
  
  如今跟着赵武秦去省城,她拍着胸脯跟沈沉醉打保证,“你把自己带上就行,其余的由我来安排。”
  
  替考之事不能声张,沈沉醉以生病为由跟书院告了大半个月的假,说想回沈父老家看看她的祖母,顺带着探亲。她一走就是半个月,没个像样的理由,定然会引人怀疑。
  
  夫子也知道沈沉醉生病是假,心魔才是真。沈父去年这时候出事,沈母今年也在即将院试时去世,这个时间点在沈沉醉心里头都快成个过不去的坎儿了,她想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理解的。
  
  夫子将这事告之山长,说明原由,替她把这个长假请下来。
  
  只是在沈沉醉临行前仔细叮嘱道:“你出去散心夫子可以理解,但莫要荒废学业,以免错过明年的岁考。”
  
  并不是考上秀才就能一劳永逸的享受朝廷补贴,这个待遇是有条件的,要求必须是廪生才行。
  
  沈沉醉今年不能参加秋闱,如果还想保住廪生的资格,就得参加岁考跟科考,只有取得前三等,在备考的这三年里才不会被停发津贴。
  
  至于那些岁试考不好的秀才,连参加科试的机会都没有。科试是选送乡试的考试,如果不参加科试就意味着丢掉了考举人的资格。对于沈沉醉这样的寒门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沈沉醉点头说记下了,谢过夫子这才回去。
  
  瞧着时间还早,太阳才刚下山,沈沉醉就磨蹭了一会儿才去找摆摊的陆小渔。
  
  两人跟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回家。
  
  路上陆小渔情绪不高,掰着手指头说快中秋了,到时候沈沉醉也不能回来过节。
  
  张氏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跟常人无异,坏的时候只能卧床休息。他喝的药一直没断过,家里仅剩的碎银子也都给大夫了,饶是如此还倒欠着药铺的药钱。
  
  陆小渔这么一算,觉得就是沈沉醉留在家里头过节也不一定能吃着好东西,还不如跟赵武秦出去呢,至少她不会亏着沈沉醉。
  
  这么一想陆小渔就释然了,开始好奇的问沈沉醉省城是个什么样子,他不好意思的说:“我还从来没去过呢,那里是不是跟咱们县城一样?”
  
  沈沉醉上次去的时候一心只有院试,想的是出人头地带她爹爹去京城,根本无心旁物,也没仔细瞧瞧省城跟县城有何不同。
  
  她记得自己当时最大的感受就是……客栈的隔音效果很差,差到隔壁客房的人在云-雨,她跟田越在这边都能感受到床板在震动,更别提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了……
  
  沈沉醉那时候本来要住通铺的,觉得都是女人凑合一宿也就算了。偏偏田越认为通铺人多声杂,旁边还是客栈众人如厕的茅房,不仅扰人休息学习,还到处是味儿,到时候要是没睡好,再丢了东西考差了,更是得不偿失。
  
  两人商量一番,各自低头掏袖子,勉强凑了一间下等客房的租金。
  
  书看到半夜刚躺下休息,就听到隔壁有嗯啊的动静传来,紧接着就感觉到床板震动。田越这个人古板,跟她一起向来开不了荤腥玩笑。
  
  沈沉醉现在只记得自己当时跟她两人面对面躺着,听到这声音别提多尴尬了。后来两人把震动的床互相推让给对方睡,自己争着睡地板。
  
  第二日早上,别的县城来的同住在下等客房的几个童生,招手凑头议论昨晚的声音,眼神半眯挑高眉毛,笑的猥琐,“啧,光听着那男人叫的……可浪了,我当时就湿了,差点没对着被子来一场。憋了这么久突然闻着肉香,馋死我了,这身边要是有个人,不管男女我都忍不住。”
  
  她同窗对她表示不齿,边嫌弃她话说的直白不文雅,还边竖起耳朵听的认真。手里握紧书,勉强维持着自己斯文人的脸面。
  
  田越当时路过听了一耳朵,立马臭着脸去把房退了,嘟囔道:“怎么什么人都能考秀才。”
  
  现在看陆小渔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沈沉醉收回思绪。
  
  客栈里的那事肯定不适合拿来说给陆小渔听,可除了这个,她对省城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就在沈沉醉还没想好怎么跟陆小渔形容省城的时候,正巧看见沈林迎面走来。
  
  一条压平的泥路,不宽,最多容一辆板车路过。三个人就这么必不可免的正面遇上了。
  
  时隔许久没见,沈林整个人都显的阴郁了不少,眼睛在沈沉醉跟陆小渔身上看了一眼,嗤笑道:“怎么,还完钱就不认识人了?这跟提了裤子就走有什么区别。”
  
  她靠近陆小渔,气息危险,身上不知道从哪儿带着股血腥臭味,熏的人干呕,“咱俩还差点就成亲了呢,现在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按村里的辈分,你还得喊我声姐呢。”
  
  陆小渔被沈林吓着了,脚不自觉的往沈沉醉那边移。
  
  沈沉醉伸出胳膊将陆小渔遮在身后挡住,看着沈林的眼睛冷声说道:“张叔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估计生出来就直接扔地上摔死了。”
  
  这是说沈林当不起陆小渔的这声姐。
  
  陆小渔手指抓着沈沉醉的胳膊,鼻子埋在她衣服上,听到这里没忍住笑出来,心里顿时一点都不害怕了。
  
  “沈沉醉!”沈林下颚紧绷,眼睛瞪着沈沉醉,脖子上的粗筋暴起,哑声低吼,“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弄你。”
  
  沈沉醉脸色平静不为所动,目光往前看了一眼,才收回到沈林身上,安静的看着她,“你试试。”
  
  沈林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的咯吱响,眼睛赤红的看着沈沉醉。陆小渔有些害怕的屏住呼吸,收紧攥着沈沉醉衣服的手指,几乎把她的胳膊整个扯着抱在怀里,生怕沈林真敢动手。
  
  “沈林!在那瞎聊什么呢?”沈沉醉对面的路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一个提着木棍身着灰色短打服的女人,她抱怀站在那儿抬起下巴,满脸凶煞的吼沈林,“你-他-娘的活腻歪了是吗?还不去卖猪,在那儿给我瞎耽误什么呢?”
  
  陆小渔听见声音下意识的看向沈林,就见她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毕露,根根凸起。
  
  沈林胸前因隐忍的深呼吸起伏有些明显,头都没回,松开攥着的拳头,闷声走了,连看都没再看沈沉醉跟陆小渔一眼。
  
  沈林家里头的猪这两日刚下的猪崽,生了几窝,十几头呢。母女俩可高兴坏了,这要是好好养大,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偏偏钱庄的人像是特意盯着她们家一样,猪前脚下崽,后脚就有人上门来催债。
  
  领头的带着两个提着家伙木棍的打手踹门进来,冷笑着往猪圈里看了一眼,“看来能还银子了。”
  
  她说完这话就让人进屋去搜值钱的玩意。
  
  就这么三间瓦房她们这段时间翻来覆去的搜好几遍了,哪里还能搜着银子,不过就是把刚整理好的东西又找借口踢翻罢了。
  
  领头走的时候,特意留个又高又壮的女人在这儿,说是看着老沈娘俩卖猪,免得这债越滚越多最后还不上来。
  
  沈林这身衣服从猪下崽到今天就没来得及换过,可不一股子血腥臭味么。
  
  这要是换做以前,经常出没烟花场所的沈林铁定把自己好好捯饬一顿,凡是穿过后再过夜的衣衫,她第二天都不会再穿。
  可现在,她就连上个茅厕的功夫,都有人在外面催她别蹲坑快点拉。沈林顶着压在头上的债务,哪里还有心情想别的。
  
  看着沈林就这么走了,陆小渔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沉醉倒是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刚才若不是看到那个身着灰色短打服的女人,她是不会故意说那话去激沈林的。
  
  “你干嘛激怒她?”陆小渔心有余悸的抬手拍了下沈沉醉的胳膊,抬头看她,“她要是真动手可怎么办。”
  
  陆小渔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眼睛里清楚的映着沈沉醉的脸,里面毫不掩饰的盛着担心跟害怕。
  
  沈沉醉被他关心自己的反映取悦了,故意的不以为意的说,“那就再打她一顿。”
  
  陆小渔忍不住瞪她,松开手苦口婆心的教导,“你是文人,怎么能动不动就说要动手打人,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沈沉醉单手整理自己被抓皱的衣袖,闻言轻笑出声,故意逗他,“我要是打不过,你到时候扭头就跑,不要回头就行。”
  
  “那不行!”陆小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出声拒绝,抬头攥拳挥着自己的小细胳膊,“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气。”
  
  就凭陆小渔那点力气,沈沉醉要是有真打不过的时候,他能知道扭头就跑,沈沉醉都觉得满足。
  
  沈沉醉整理衣袖的时候,露出半截小臂,隔着中衣光看轮廓,陆小渔都觉得比自己的细胳膊粗。
  
  他默默的把手垂下来,藏着似得背在身后,故意说道:“你那么瘦,光看着就没什么劲。”
  
  显然是忘了之前在马车上沈沉醉一只手臂就把他拉过来的事了。
  
  “嗯?”沈沉醉微挑眼尾斜睨了陆小渔一眼,语气有些危险,她松开衣袖意味深长的轻“哼”一声,不再离他,自己抬头大步往前走,留下陆小渔愣在原地。
  
  可等着,以后有你嫌我劲大哭的时候!
  
  陆小渔抬手摸了摸自己莫名发热的脸,觉得刚才沈沉醉挑眉斜睨他的时候格外好看。
  
  看着故意快走几步又慢下来等自己的人,陆小渔稍微矜持的慢走了两步,在她回头看自己的时候,才不争气的傻笑着小跑追了上去,朝她吐舌头轻声说她,“小气。”
  
  这可不是小气的事儿,这事关尊严。
  
  沈沉醉临行那天,张氏因最近变季身体不太好,只有陆小渔出门送她。
  
  尽管赵武秦拍着胸脯说要把沈沉醉从头到脚伺候好,可陆小渔还是给她把家里头能带上的好东西都带上了。
  
  “拿了件厚衣服,万一变天再冷了呢。”陆小渔把包袱系好,提手递给沈沉醉,“我都给你洗干净也晒过了,冷了记得披上。”
  
  自从父亲去世后,沈沉醉每次离家回书院的时候都没有丝毫不舍的感觉,仿佛这里只是个能回来暂时落脚的地方。
  
  沈母通常都是只顾着自己快活,四肢懒散到恨不得用四根棒子撑着,连个内-裤衩都哄着村里的鳏夫帮她洗,更别提给沈沉醉收拾过东西了。
  
  可现在看着陆小渔忙里忙外的小身影,沈沉醉心中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离别愁绪莫名从心底钻了出来,化成一条细长的绳子,把她的整颗心都拴在陆小渔身上,因他的每一个动作而跳动。
  
  陆小渔把沈沉醉送到县城城外,在那儿等赵武秦的马车。
  
  沈沉醉低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灰色的钱袋子,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拉住陆小渔的手腕,把钱袋子搁在他掌心里。
  
  沉甸甸的钱袋子里装着他这些日子卖竹篮的钱,沈沉醉一分没动,全替他存着呢。
  
  陆小渔诧异的抬头看她,不解的问,“怎么又给我了?”
  
  他把钱袋子反塞到沈沉醉手里,“你去省城身上要留点钱才行。我虽然没出过什么远门,但知道出门在外有钱好办事。”
  
  沈沉醉想笑,她要是出门在外真出了什么事,这么点银子连打听她消息的小费都不够用,更别提办事了。
  
  倒是陆小渔,身上才该留点钱。“快中秋了,张叔身体又不好,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俩可以买些糕点吃。”
  
  沈沉醉说完把手缩回去,陆小渔只能攥着钱袋子,垂眸小声嘀咕道:“我不爱吃那些。”
  
  不是不爱吃,是太贵,舍不得吃。陆小渔懂事的早,小时候还眼馋这些糕点,缠着张氏给他买,后来他娘死了以后,他看张氏日夜操劳,慢慢明白银子不好赚。
  
  每次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陆小渔闻着那股子勾人的酥香麻油味,硬是咽着口水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怕牙疼。
  
  陆小渔那时候还小,他这么说张氏也就信了。
  
  沈沉醉分不清陆小渔是真不爱吃还是舍不得吃,也就没再多劝,只是说银子留给他备用。
  
  说话间赵武秦的马车就来了。她佯装不经意的停在沈沉醉身边,撩起车帘故意笑着问她,“沈秀才,这提着包袱去哪儿啊?”
  
  沈沉醉抬头瞥了她一眼,赵武秦立马嘿笑着伸手拉她上来,催促道:“快点,别被人看到了。”
  
  像是两人急着私奔一样。
  
  陆小渔莫名想起田越的话,她那天好像说沈沉醉跟赵武秦之间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陆小渔这人对情爱之事神经粗,但今个莫名就开窍多想了一点,顿时看向赵武秦的眼神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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