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永年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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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永年27
　　
　　中秋是村中最盛大的节庆。
　　团聚，祝祷。
　　今日，村中男女身着新装，面目喜庆，聚在空地上，升起一堆篝火，不论相熟的与不熟的，同饮美酒，共食佳肴。
　　连富春也拖着一身病体，同村人围坐在篝火边，高昂的兴致盖过了疲惫。
　　江城同江月也施施然出现，他们离开得久了，脱颖而出的气质与这里的民风格格不入，成为了异乡来客。
　　江月受不得喧闹，一轮酒之后便径自离去。
　　富春看着她，目光不曾离她的身，也就随她而去。
　　不知觉地，又行至桃花林中。
　　江月，她对此地生疏了，记得的，仅剩下那片丛林。
　　富春的脚步拖沓，呼吸粗重，他跟不上她，于是，就喊她，“江月，江月……”
　　她回了头，望了他，心境平和如夜色。她与他隔得远，素色轻衫在夜中微微飘摇，衣袂荡漾。
　　他走向她，对她说，“江月，我很想你。”
　　她诧异了一下，随即轻蔑冷笑。
　　“江月，你还是如此恨我，”富春忍不住哀叹。
　　她在他面前，高高举起灯火，照亮他枯黄的面容。她仔细端详他，他的脸庞，他的身躯，他褶皱的肌肤，然后，轻声说，“我们早已是形同陌路的生人，无需恨你。”
　　富春，你娶娼妓为妻，我做帝国祭祀，我们早已俩不相干了。
　　他在她面前坐下，坐在往日紧密相拥的青石上，任由惆怅迸发，毫无掩饰。
　　“江月，江月……”他声声唤她，一如甜蜜的往昔，“我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此生唯有留下负你的遗憾，耿耿于怀。”
　　江月说，“带着你的遗憾奔赴黄泉，拖一身落拓再见你的父亲。”
　　“江月，我以为，你懂得我，就会慈悲。”他的心潮刹那澎湃，情不自禁地流下无声的眼泪，眼眸里，伤感到了绝望。他捏紧了衣角在哭泣，因为死亡，因为绝情，因为她冰冷的寒心。
　　夜风起时，她熄灭手中烛火，夜更深邃，月更清幽。
　　她背对着他，发出欲哭无泪的呐喊，最终的真挚，“富春，你明明可以看着屠瑛烧死在火中而无动于衷，却唯独做不到，带我四海为家。倘若愚昧是你的天性，你用懦弱来成全伦常，那你虚伪的勇敢，瓦解了我自欺的假设。”她对他说，“我以为，你是善良的，原是我多心了。”
　　我以为，你是善良的，原是我多心了。
　　这是江月的嘲讽。她伤害了富春，讽刺了自己。
　　“江月，分明不是你本意，为何偏要说出无情的话，”他激动了，站在崩溃的边缘，企图伸手抓紧她，却只抓住夜中一抹尘埃。
　　她冷静说，“富春，我们，早已不相识了。”
　　他的哭泣渐渐息止，平复，最终成为了静默。
　　今夜，他体无完肤的赤诚被夜色遮掩，保留一个普通男子完好的平庸，为人一生，从生至死，终究是在俗世的污秽中，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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