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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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百姓,面对靳钱乐一伙进村就烧就抢,大家伙反而静下来了,就剩下个破窝,烧吧!一干二净更好,没人惦着。现在大家伙都在盼一个事,这样吓唬吓唬就已经很难活了,可别真杀呀。靳钱乐此时也在犯思考,抢光、烧光还都能办,可眼前的大小男女,老少孩伢,真要杀光,他还真下不去手了,那些成人、大人,虽然手无寸铁,一咬牙,一闭眼,也能下命令杀,可这孩子可咋下手哇,有的还在月子里呢。他的手下人也在盼望,这么缺德,这么阴损的事儿,尽量少干,最好不干为好。大队长快点想别的折,最好是两全其美,实在不行能交下差就行,可别做绝了呀。这些心理活动虽然是各是个的,但双方的处境可是天壤有别。
  藤井四郎在雹神堡子抢光、烧光、杀光之后,杀红了眼,杀上了瘾,还没杀够,折转身带着人马闯进了李金营子村,看见靳钱乐宪兵大队的人把老百姓聚在一起,还没动手,提马闯进人群,挥舞着马刀,左右开弓,见一个砍一个,刀刀不空。老百姓一见,一群杀人恶魔来了,呼拉一下子,纷纷躲闪,四下逃命。可人跑过马了吗?赤手空拳的人哪里抗得住马刀砍呢,一阵马的嘶鸣,一阵人的呼嚎,最后,满村子的人一个也没剩,被杀了个净光。
  这一切,都是转眼之间的事,这一切,都发生在靳钱乐的眼前。靳钱乐尽管当兵多年,走过的地方不少,大小仗也打过多次,也多次杀过人,可那都是针尖对麦芒,人逢敌手博命,杀别人就是救自己的命。当兵打仗上战场,摊上了,不得不为,不得不作。可眼前这一幕,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那些孩子被切瓜砍菜似的杀了,惨,真惨,惨透了。藤井四郎杀完了人,过瘾了,也累了,把马刀向空中一挥,喊了一声:“回城。”一百多匹战马窜跳着驮着还在挥舞马刀的人走了。
  靳钱乐的一百多宪兵,平时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对老百姓也就是三拳两脚一枪托,上战场动真枪真刀也只是一时一会。集中杀人,杀老少妇儒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少数人虽然看着来劲,多数人还是看不下去。看着日本人骑马走了,也都想早点离开这惨不忍睹的场面,纷纷上马,也要走。靳钱乐大喊一声:“谁也不准动,把人埋了再走。”这一声吆喝,大出这些宪兵的意外。大家伙打了一下沉儿,最后都下了马,来到村外,挖坑埋人。
  靳钱乐带着这些人走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整个的西山,一条云带,一条血红的漫染。本来具有一种夕照之美的落霞,今天,让人一点也感不到她的美。相反,这样的血红,倒让人感觉红得惨人。
  宜凌城里,大小胡同都有警务局的人在忙着帖布告。布告的内容是:雹神堡子、李金营子两村的民众,串通白狼河纵队,袭击日军军用列军。依照《暂时保甲法》的规定,驻义日军对两个村已经实施依法制裁。现告示周知。一样的布告,宜凌县所有村这一级,第三天,就被帖得到处都是。
  今儿晚上的宜凌书堂里,贺天明在讲评书名段岳家将。说书的口如刀,舌如簧。听书的人是人挨人、人挤人、人茬人。你往台下看去,多数是小分式,半瓣劈、和尚头,喷香、涂腊带抹油;还有摇扇儿的、嗑瓜子儿的、手磨球的;台上磨破嘴皮子在说书,台下跺脚拍手嘴在吼。台下前排一个人,着墨镜、戴礼帽、吸洋烟,手握一个空烟盒,在聚精会神的听书。散场了,人们呼拉拉站起身往出走,手握空烟盒这个人顺手把空烟盒扔在台桌下,看也没看就走了。阚大山走向台面收场儿,顺手捡起空烟盒递给了贺天明。
  大山中一户农家,刘万得正在和一团团长战部韬一起研究这几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件。战部韬汇报说:“司令员,鬼子这次铁路油桶事件,明摆着是做套,自个扔桶自个炸,借口杀人,杀光了两个村子,四百多口人哪。鬼子是在挖咱们和老百姓这个基础。”刘万得点着头说:“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把我们挤出铁路沿钱,保障铁路安全是一;失去老百姓,使我们成为孤家寡人,无帮无助,企图饿死困死我们,这是其二。狠,够狠。”两个人说着话,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报告。”金蜜蜂推门而入,对战部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把一个空烟盒递给司令员说:“这是内线紧急传过来的。”刘万得接过空烟盒,从锡纸与外皮之间翻找出一张小方纸。打开来,上面有这样几行字:增兵一千,柳河升格,宪兵扩充三百,保甲法意在围剿后分兵,日在华将有大动作。落款警惕。刘万得看了两遍后,将方纸递给战部韬。战部韬看过后,脸色严肃的说:“司令员,中日战争可能要升级了?”刘万得自言自语的叨念:“围剿后分兵,围剿后分兵,把我们杀净了他们要进关?对。”刘万得叨念到这儿,转回头问战部韬:“一团长,柳河升格啥意思?不就是一个弹药贮备库吗?升格还能升到哪去了,库长也是大佐?”战部韬说:“我看不是那个升格。我学过,后方叫贮备,前方叫什么来的?可能是供应或者转运。柳河升格为供应转运了,那咱这就是前方了。从咱这供应转运武器弹药打谁?往南大的地方是哪?燕京!鬼子要打燕京了,他要进中原腹地。”刘万得听战部韬这么一分析,赞同的说:“你说的在理,对,我想也就是这个意思。高鹏振写那个歌词,山河碎,家园毁,就全国讲,我还以为写严重了,这么说,这一天,来了?”门外一声“报告”,打断了刘万得的话,战部韬应声吩咐:“司令员在这儿,进来说。”通信员进来看了一眼司令员刘万得,转头对战部韬说:“团长,从莲花湖传来消息,前几天,高鹏振被他干儿子双胜出卖,被鬼子杀了。”刘万得听到这句话,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通信员应声说:“报告司令员,莲花湖高鹏振被他的骑兵大队长出卖,被鬼子杀了。”刘万得一伸手,把炕桌上的水碗拿起来,气愤愤的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水碗碎了,刘万得的骂声随之出口:“双胜子,你还义子呢?你纯粹是个王八犊子,汉奸、败类。一团长,集合队伍,我们去莲花湖,给高司令报仇去!”战部韬答应一声:“是。”他转头对通信员下命令:“通知一团,全团紧急集合。”通信员答应一声,跑出去了。刘万得抬腿要下炕,战部韬忙伸手说:“司令员,远团长的骑兵团执行任务还没回来,我的步兵赶到莲花湖少说也得两天,鬼子肯定有防备,咱又对那边情况不太熟,我建议条件成熟后再报仇不迟。”金蜜蜂也跟着建议说:“司令员,战团长说的有道理,仓促上阵,会吃大亏的,咱这儿形势也在变化,请您通盘考虑后再定,行吗?”刘万得听了两个人的劝告,情绪激动的说:“高司令,可惜了!双胜子,可气!”说完这句话,他叹了口气说:“唉…我听你俩的劝还不行吗?不去了。”话音未了,骑兵警卫团团长远难进屋了,他手拿一张报纸,进屋就问:“队伍紧急集合,有事吗?”战部韬开玩笑的说:“警卫团长来了,就没事了。”一句话,把金蜜蜂逗笑了,她埋怨的说:“远团长,你也是早点回来,把我们都急坏了。”远难着急的问:“真有事呀?”刘万得接话说:“都过去了。”远难还是着急的说:“你们没事,我有急事。”刘万得点点头说:“都在这,说吧。”“师傅,出大事了。”远难一句话,把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金蜜蜂金团长急问:“远团长,啥大事?”远难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说:“上次是沈阳的柳条湖,这次是燕京的芦沟桥。芦沟桥事变,日中大战开始了。”刘万得抢过报纸,把标题都看了一遍,把报纸放在桌面上,手拍着报纸说:“小鬼子,要灭中国,想亮儿,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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