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西风销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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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睿影轻轻的推了推老板娘的胳膊。
  老板娘口中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睡醒的人和醉醒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睡醒的人或许会迷糊,但意识很快就能追上来。
  而醉醒的人,脑海中却会出现一段空白。
  在这段空白期间,只会依照身体的不能行事。
  “水……”
  老板娘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道。
  她的声音原本很是好听。
  不过现在却因为喉咙过于干燥,却是听起来很是嘶哑。
  刘睿影倒了一碗水,放在她面前。
  老板娘双手捧着碗,一口气喝完。
  直到现在,她却是才定睛看了看刘睿影。
  “楼上可还有空房?”
  刘睿影问道。
  “你的房子里,可是一张双人床!”
  老板娘瞥了一眼月笛说道。
  一个女人若是见到了另一个女人,自然会有番比较。
  若是两个人相差极大还好。
  一人定然会自惭形秽。
  但老板娘无论是气质,容貌,还是身材,却是都与月笛不相上下。
  如此一来,她怎么会服气?
  老板娘把碗朝里一推便站起身来。
  刘睿影看到她很是刻意的直了直背,为了让自己胸前的挺拔更显眼一些。
  月笛也是女人。
  自然知道老板娘话语里的意思。
  不过她却是懒得开口解释。
  解释往往就会带来争辩。
  还不如干脆就这样误会下去。
  反正误会也不能造成什么实际的影响。
  但刘睿影的心里却是极为难熬……
  双人床的确是可以睡两个人。
  不过现在他的床,已经连他自己都无法入眠。
  “空屋有,不过二百两一晚。”
  老板娘说道。
  刘睿影正准备出口还价,却看到月笛已经将两个一百两的银锭摆在了桌上。
  老板娘看到银锭轻轻一笑,走过去出手一抄。
  那两个百两银锭就不见了踪迹。
  “你的对门是空屋。”
  老板娘说道。
  随后走去了后面,不见踪迹。
  刘睿影拎着月笛的行囊,和她一道上了楼。
  与月笛一道走进了这间空屋。
  “小机灵在你的床上?”
  月笛问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你不该帮他的……”
  月笛接着说道。
  “是他自己来的。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
  刘睿影说道。
  “他一句话都没有和你说?”
  月笛问道。
  “不……他问我要了酒喝。”
  刘睿影说道。
  “那他的确是快死了。”
  月笛说道。
  这话倒是出乎刘睿影的意料。
  他本以为月笛听说小机灵还能喝酒,会更加责备自己。
  没想到却是截然相反。
  “能喝酒难道不是有精神的表现吗?”
  刘睿影问道。
  “对旁人而言的确如此。但对小机灵来说,这样的已经算是遗言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所以想再喝一壶酒。若是挺不过去,那这就是最后一壶。”
  月笛说道。
  “若是挺过去了呢?”
  刘睿影问道。
  “挺过去了,就只是一次平常的喝酒。反正他也是离不开酒的,一切如常罢了。”
  月笛说道。
  “这把刀该如何区处?”
  刘睿影接着问道。
  却是说起了那把能将人一点点化为灰烬的刀。
  “震北王域鸿洲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却是不用我们操心。”
  月笛说道。
  “可是这把刀杀了我们的人。”
  刘睿影说道。
  “有些人的职责就是牺牲。并不是为了做什么事。”
  月笛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
  刘睿影却是不敢苟同。
  在他的心里,每一个人,每一条性命都同样重要,不分主次。
  虽然平常人就像水一样,随处可见,平平淡淡。
  有些人则如酒,需要取粮食的精华酝酿许久才能成。
  可若是没有水,却是也根本无法酿出酒。
  酒终究是从脱胎于水的。
  如酒的人,曾今也是普通人。
  唯一的区别就是,普通人向来很惜命。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着。
  做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
  而如酒的人,虽不是不怕死,但却至情至性,快意恩仇。
  被取来酿酒的水,终究是极少数。
  所以就,也是大多水渴望而不可求的变化。
  水会被装在各种各样的容器中。
  就好像生活里有太多的原则规矩。
  普通人总是要被这些条条框框所束缚。
  而酒却能够跳脱开来。
  无论你是用杯,还是用碗。
  亦或是直接趴在酒缸里喝。
  都没有人会指指点点。
  甚至还会夸赞你一句“海量”!
  但这“海量”却是用无数的水改变所换来的。
  按照月笛话,那位死去的阳文镇查缉司站楼中人,就是即将化成酒的水。
  可惜他失败了。
  这一坛酒酿糟了。
  并且还有些发臭。
  不是每一坛酒都能成功。
  这道理就和一个厨子,每天炒的菜味道也会略有不同一样。
  一坛酒在没有解开封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他的好坏。
  然而有些时候,却是在还未酿造完成时,就连酒坛子也一同破碎了。
  这样说未免有些过于壮烈。
  但这茫茫人间的每一寸土地之下,却是都积淀着不知几尺深的血肉与事故。
  现如今,无非是再添了几具罢了。
  至少在月笛的眼中算不上什么大事。
  按理说刘睿影应该很能容易的理解才对。
  因为他从出生开始,便迥然一身,了无牵挂。
  朋友或许还有三两个。
  但血脉至亲,却是一个都没有。
  血脉这个东西,有时候很玄妙。
  和你流淌着想通血脉的人不一定会彻底懂你。
  但自己的心中,总是会把这当做最后的屏障。
  月笛没有开口回答刘睿影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无解。
  酿酒需要时间。
  人想明白一个问题也需要时间。
  月笛当然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原因。
  但是她却并不想这么做。
  拔苗助长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只讲道理。
  月笛怕是可以给刘睿影讲上三天三夜。
  即使是把这里所有的酒都喝完,道理却还是讲不尽。
  刘睿影沉默着。
  月笛也并不着急。
  起码不急着睡觉。
  以她的武道修为,每日调息阴阳二极一时辰就已是足够。
  “您方才说道鸿洲?”
  刘睿影话锋一转问道。
  西北两大王域,各有一个武道圣地。
  定西王域的越州,以及震北王域的鸿洲。
  越州的剑修,闻名天下。
  鸿洲的刀客,却是在江湖上声威卓著。
  刘睿影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声。
  匆忙往外一瞧,却是看到小机灵站在了郎中。
  “你怎么起来了?”
  刘睿影问道。
  “我不喜欢总躺着。”
  小机灵说道。
  “难道你现在还能飞的起来?”
  刘睿影笑着问道。
  “飞还是非得起来的,只是飞不高也飞不快。”
  小机灵说道。
  “你还准备再去自投罗网一次?你可只剩下一个肩膀了。”
  刘睿影说道。
  “只要还有一个肩膀好着,我就能抬起一条胳膊,就能端得住酒,举得起杯。不是什么大事。”
  小机灵轻松的说道。
  “破碎的肩膀总会恢复。但心一旦沉下来,再想起来却是就难了。所以我必须得走。”
  小机灵接着说道。
  “保重!”
  刘睿影冲着小机灵一抱拳说道。
  “很快会再见的,没必要这么郑重!而且我还欠了你一壶酒,一张床铺。”
  小机灵说道。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刘睿影问道。
  “在你最缺酒,最想睡觉的时候,我就会还了。”
  小机灵说道。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瞌睡遇上枕头的事,倒还真是可遇不可求……
  若是小机灵真能做到如此,刘睿影到也是为自己留了一手准备。
  “他走了。”
  刘睿影回到月笛的房中说道。
  “他没有走。”
  月笛摇了摇头。
  “他的确是不会走远。”
  刘睿影叹了口气说道。
  看故事的人和台上的戏子一样。
  戏子一开腔,不管有人没人,都得唱完。
  不但唱给人听,更是唱给八方鬼神。
  看故事的人一旦看了开头,却是就得一直看下去。
  不然就像酒喝到一半,不上不下时极其难受一样。
  小机灵就是这样的人。
  看不到故事,他的生命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同样为了看完一个好故事,却是也能献出自己的生命。
  “哐啷!”
  屋内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
  外面却是又起了风沙。
  刘睿影心下稍安。
  虽然来这里不久。
  但他真的和那些矿场上的苦工说的一样。
  却是习惯了这与风沙相伴的日子。
  没有风沙的夜,太过于安静。
  却是让他有些焦虑。
  外面又响起了上楼的声音。
  这个步子,刘睿影已经很是熟悉。
  是老板娘。
  老板娘轻扣门扉,但也是不等人答应,便推门而入。
  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上面摆着酒和一小碟卤菜。
  “我没有要酒。”
  月笛说道。
  “二百两一晚的房间,这算是赠送的。”
  老板娘说道。
  却是给自己先倒了一杯,喝进了肚里。
  “既然是送给我的,为何你自己却喝了起来?”
  月笛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但老板娘却是毫不在意。
  只是将一只酒杯推到了月笛的面前。
  “因为这也是送行酒。”
  老板娘说道。
  “送行?送谁的行?”
  月笛问道。
  “你和你!”
  老板娘指了指月笛和刘睿影说道。
  “我们没说要离开。”
  月笛说道。
  “可是我这里,却是不再欢迎你们了。”
  老板娘说道。
  “你这里难道不是有钱就能过的很好?”
  刘睿影插花问道。
  “对旁人来说是的。但对于你们,我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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