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红眼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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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贝黑莱特的回答是:“当然不,我想要复活。”
  他继续说,“生前的我并非寿终正寝,也绝非毫无执念。我有一些非做不可的事情,在目的达成之前,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弃——不,是死了也不会放弃。”
  死了也不会放弃——这句话由死过一遍的他说出口真的是非常有分量。我回忆起他之前战斗时表现出来的残酷和果断,再配合他毫无迷惘的发言,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灵魂中所蕴含的非同一般的执行力。如果这种人心里想着一定要达成什么目的,那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即使是杀人,杀再多的人,他也一定不会产生哪怕一丝的动摇。
  这种离经叛道令我发自内心感到畏惧,但同时,这种执行力也令我发自内心感到羡慕。我是一个本质动摇不定的女生,每当想要获得什么却总是徘徊不前,每当想要拒绝什么却总是说不出一个“不”字,随波逐流指的就是我这种人。而贝黑莱特表现出来的某些“逆流而上”的品质,在我看来即便说是炫目也不为过。
  因此,我不由得有此一问,“那么,你为什么要拒绝黑山羊教?”
  “你还记得之前的雪绪吗?”贝黑莱特反过来问了我一句。
  我心中一痛,然后点了点头。贝黑莱特继续问,“在你看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邪恶,狠辣,强大,扭曲……”我回忆着,“充满执念,无法理解,就像是厉鬼一样……”当我叙述到这里的时候,我心目中的那个雪绪的身影,居然隐隐和这个与我说话的贝黑莱特重叠到了一起。
  紧接着,我意识到:贝黑莱特一定捕捉到了我的这个念头。
  但是贝黑莱特“充耳不闻”,只是说了下去,“那么你是否知晓,那个雪绪很久以前也死过一遍,曾经的她或许有些激进的地方,但心中有着正义,懂得体恤旁人,是一个内心十分坚强的女性——”他说到这里时,我的心中又出现了自己所熟识的雪绪的形象,而他则顿了一下,又说,“——没错,就像是你想到的这个雪绪一样。你知道那个雪绪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我小心翼翼地说:“你之前好像说过,那个雪绪并非完整复活,仅仅是根据死后的执念重现出了生前的部分思想。是不是因为这个?”
  “这仅仅是一部分原因。”贝黑莱特说,“另一部分原因是,复活她——或者说是将她‘再现’出来的黑山羊教主教‘阿维埃尔’,能够自由自在地操纵由自己直接及间接复活或再现出来的生命,这种操纵不仅仅是操纵行为,也包括操纵思想。那个雪绪已经被阿维埃尔的力量洗脑过了,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复活我这一件事,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阿维埃尔,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在我最初接触到贝黑莱特时产生的幻觉中,杀死过“我”一次的男人——现在重新回忆,那个真正被杀死的人,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凉风青叶。我问:“黑山羊教之所以想要复活你,就是为了用那个阿维埃尔的力量,操纵复活之后的你吗?”
  “正确地说,‘复活我’并不是黑山羊教全体的意向,而是以阿维埃尔为首的部分信徒势力的意向。”
  “那个雪绪也和你一样,曾经被做成了,呃……”我试图找找其他措辞,很快就放弃了,“……被做成了蛋?”
  “不,雪绪那边要简单很多。我的情况不一样,当黑山羊教的信徒找到我的尸体的时候,我的灵魂早已被另一个我破坏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残留下来的某些执念也被大量对我觊觎已久的灵异撕咬得片甲不留。”贝黑莱特轻描淡写地说着十分恐怖的事情。
  我不禁惊叹,“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呃,虽然现在也不算活着……”
  “事情也不复杂,虽然我的灵魂和执念在空间上完全消散了,但是在时间上却并非如此。阿维埃尔下了血本,向外神‘犹格·索托斯’献上大量祭品,发动了一个大仪式——他们为了复活我也只能这样,或许他们在凡俗级别的法术上更新换代极快,可一旦涉及到操纵时间长河的力量,无论是过去的黑山羊教还是现在的黑山羊教,都只有这个仪式可选。”贝黑莱特说,“这个仪式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逆转时间长河,强行将我的灵魂从‘消散的前一瞬间’,以贝黑莱特的形态召唤到‘现在’;第二,找到一个完美适合我的身体——既不可以是我的克隆体,也不可以仅仅是其他世界的我的身体,还必须在此基础上,与我在时空连续体上有着足够强烈的因果关联性。”
  之前很多信息都在或明或暗地指出,贝黑莱特本质上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而他指的是完美适合自己的身体,就是“这个世界的贝黑莱特”的身体……我消化了这些信息,然后问:“可按照你的说法,这个世界的你也很强大,如果黑山羊教无法抓获他,那又该如何是好?”
  “那就只能让一个黑山羊教主教级的强者自我牺牲,负责承载我的灵魂了。”贝黑莱特说到这里罕见地笑了笑,“想要复活一个生命,要么需要苛刻的条件,要么需要强大的力量。而如果复活的是我这个级别的生命,那就必须两者兼备。考虑到想要复活我的黑山羊教主教只有阿维埃尔一人,如果他实在很想复活我,那就只有亲手把自己送上献祭台,再亲手把自己活祭了。”
  我抓不到他的笑点,只好沉默。
  贝黑莱特把笑声收起来,接着说:“那么,我要继续睡眠了。”
  “诶?”我有些惊讶和不安。
  “我之前也说过,我的力量恢复情况不理想,既然你不允许我杀人,那么我只能继续休息了。”贝黑莱特说,“这一次我会休息得长一些,接下来你只能一个人想办法了。”
  “长一些,是指多长时间?”我忍不住问。
  “很长,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贝黑莱特没有给出准确的数字。
  “那么,如果这段时间内,我被敌人袭击了……”
  “这确实很不好办。”贝黑莱特说,“这样,我给你留下一道祝福力量,它会在接下来代替我,给予你一定程度的安全保障。”
  祝福力量……我紧绷起精神,等待贝黑莱特的动作。
  但也没见什么异象出现,甚至也没见他有所蓄力,一秒后,贝黑莱特就说:“好了。”
  “这就好了?”我脱口而出。
  而这次贝黑莱特再也没有回应,我又试探了数次,确定贝黑莱特是进入睡眠了。
  我忽然生出一阵失落和寂寞,虽然我一直觉得贝黑莱特是坏人,但是在这段逃亡日子里,他是我唯一的保护伞,同时也是我唯一的交流对象。没有了他,没有了一个为我指出前进方向的人,我心中的迷茫更重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躲藏起来。
  无所事事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在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里发呆打发时间。太阳下山后,我偷偷摸摸地进入便利店里买饭团吃,又到了附近一座偏僻的小公园里过夜,这里有一些简单的儿童游乐设施,我藏在滑梯下,抱着膝盖入睡了。
  次日早晨,我又冷又饿地醒了过来,又去最近的便利店买饭团吃。遗憾的是,尽管我挑的都是最便宜的饭团,可钱还是减少到买不起下一餐了。
  我记得离这里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有一家店,出售更加便宜的早点包子,但是那里人太多,贝黑莱特说过,黑山羊教不会吝啬于动用人力搜索,人多的地方可能会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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